“只要一拿起手机,就放不下,叫他也不理睬。”“越长大自制力反而越差,就知道打游戏,根本不把学习放在心上。”“整天对着屏幕,(和手机的关系)比跟我们还亲。”提起家里沉迷手机的孩子,不少家长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虑。
“沉迷”只是因为孩子的自制力差、抵挡不住诱惑吗?为何身处现实世界之中,他们却选择手机做自己的“亲密伙伴”?本期,我们邀请到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泸州市未成年人心理成长中心主任刘绍英,通过案例分析帮助家长理解“屏幕依赖”行为背后的深层原因,以正确的方式支持孩子的成长。
现实失意,手机成为“避难所”
升入初中后,小沛(化名)越发爱玩手机游戏,父母多次与其协商未果,已经到了家里要安装监控的地步,刘绍英便是在这时接触到了小沛。在她的记忆中,刚打开话匣子,小沛的眼泪就多次决堤。原来,小沛在小学时经历了一次转学,环境的变动令他感到不适,他向父母倾诉,但并未被重视,只能靠自己努力克服。很快,小沛升入了初中,环境再度变化,过去的朋友也因聚少离多而疏远,这些使小沛的内心更加孤独、无助。
刘绍英表示,小沛的父母也在努力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希望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但这份付出,往往裹挟着对小沛各种表现的更高要求。“在他们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好像都比小沛更努力、更优秀,这使他们更难接收到孩子发出的求助信号。”
小沛的失落、孤独无处消解,他选择了手机游戏作为暂时的“避难所”,“其实我在游戏里的段位一直不高,对一起打游戏的网友也并不了解。”小沛告诉刘绍英,他无法戒掉游戏的主要原因是享受和朋友一起打游戏的温暖,喜欢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
对手机的沉迷也发生在高中生宸宸(化名)的身上。她是一个成绩优异、个性要强的女生,却不知怎么迷上了“线上剧本杀”,在剧本设定的“世界”里,宸宸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感受情节的跌宕起伏,体验应对挑战的刺激。“孩子出现了一种认知的错乱,有时会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刘绍英在咨询中了解到,宸宸的情况是精神压力较大导致的。在虚拟的剧本里,她不仅能够逃避现实,还能通过与线上社群的互动找到存在感,缓解现实焦虑。
刘绍英指出,长时间“沉迷”于虚拟世界中,并没有使宸宸感觉良好,反而令她的自我评价更低了,因为一旦“下线”,她还是会回到无法掌控的现实生活中,那些成就感与愉悦感很快就荡然无存。
找到理解孩子的“通关密码”
“他们不是为了玩手机,而是在找一个‘呼吸口’。”刘绍英回顾近年来因“手机问题”前来咨询的案例谈道,“很少有孩子单纯地为了追求游戏的刺激而上瘾、沉迷。大部分案例中,存在着家庭、社会导致的综合问题。与其说是手机诱惑、祸害了孩子,不如说是手机承载了孩子未被满足的情感需求。”
站在家庭心理治疗的角度,刘绍英认为解开症结的关键在于懂得孩子、理解孩子。而落实到现实生活中,这对于很多家长却是一件“知易行难”的事。每个家庭面临的实际情况不同,家长在选择处理方式、思考改进方向时,也各有区别。
比如,小沛家长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们工作繁忙,忽视了对孩子情感上的陪伴,在做出改变时,他们就需要更多地关心孩子、拉近亲子距离、给予孩子家的温暖;而另一些家长则是因为“跟得太近”“管得太紧”,在亲子关系中缺乏边界意识、干预过多,导致孩子迫切地想要逃离掌控,才使得社交媒体、电子游戏成为他们寻找自主空间的不二之选。
客观分析、合理归因,这要求家长既不能把问题全然归咎于孩子,给他们贴上“网瘾少年”等不好的标签,也不能笼统地“套用公式”,企图“速战速决”。刘绍英建议,当孩子出现手机依赖、沉迷游戏等状况时,家长可以先尝试“与孩子站到同一战线上”,让他们愿意接受来自家长的帮助。严密监控、反复唠叨只会让孩子感到不被信任、产生逆反心理,使亲子关系愈发紧张。“家长应该跟孩子一起战胜困难,而不是跟困难一起打败孩子。”刘绍英说。
“孩子往往不是主动‘摆烂’的,家长需要倾听孩子内心的声音。人只有被信任和尊重才能真正成为对自己负责的人,家长只有看到孩子内心的真实需求,才有可能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刘绍英进一步指出,“说出来,问题便解决了一半。敞开心扉交流,能促进家庭成员间的换位思考,在相互关照中,实现积极、正向的情感流动。”
以情感支持重建现实连接
面对处于青春期,或是更低年龄阶段的孩子,家长需要承担起身为“成年人”的责任。刘绍英强调,这种责任不仅是物质层面的“养育责任”,还包括情感上的支持与包容。“家长需要有向下包容孩子情绪的能力,但他们常常会因生活琐事、社会压力而自顾不暇,难以做到这一点。”刘绍英理解为人父母的辛苦与不易,“家长是最不愿看到孩子出现问题的人,我们不能过度要求家长,或以旁观者的视角指责家长失职。”
从更具建设性的角度出发,刘绍英认为这些问题并非无法解决,而是可预防、可避免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关系的构建。无论是亲子关系,还是夫妻关系,都与“爱与归属感”的建立紧密相连。良好的关系和健康的互动模式,能为孩子提供更完善的社会支持系统,使他们在遇到困难时不会感到孤立无援。父母相信孩子,孩子也会更相信自己。
此外,家长还应重视“积极心理品质”的培养,帮助孩子养成积极、乐观的心态。如“乐观”的归因方式,会令人相信逆境只是暂时的,阳光总在风雨后;而拥有较高“心理弹性”的人,可以更好地进行压力调节,更快地从负面情绪中抽离、恢复。除此以外,还有感恩、善良、勇敢、成长型思维、坚毅等需要长期发展的心理品质。部分家长以“抓成绩”作为对孩子负责的表现,其实在学习成绩之外,家长更应该重视孩子身上的这些积极品格和能力的发展,它们是孩子建立正确自我认知、应对生活挑战与未来不确定性的关键要素。
刘绍英还建议家长,可以和孩子一起建立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它包括良好的生活习惯、礼貌的行为举止、适当的休闲与娱乐、长期坚持的兴趣爱好等。“跑步、舞蹈、绘画、器乐等爱好可以帮助人们进行情绪的宣泄,从积极、健康的活动中找到快乐,给予自己正向反馈。”刘绍英表示,这一点对于家长与孩子而言同样适用,在良好互动中探索共同爱好,能够更有效地拉近亲子关系,减少代际隔阂。用爱充盈原本枯燥的生活,让孩子感受现实世界的幸福与美好,孩子便不会想逃进屏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