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繁花争妍,不管阳光有没有惠及到,角角落落的草木都在渐渐暖和的南风里舒展着生命之美。
“春分雨脚落声微,柳岸斜风带客归。时令北方偏向晚,可知早有绿腰肥。”这个时候,南方的花快萎谢了,我们这里才刚刚开始。在这之前,我也曾焦急过,看着枯干的枝丫,像扔在旧时光里的一枚生锈的铁钉,没有丝毫生机,让人气恼。
然而,所有的等待都不会是无意义的。花,早开迟开,不过是时间问题,早晚都要开,早开的,或许落寞更深些。迟开的迟落,美反而持久一些。等待的过程,其实也是一种美。
年年花开,等待复等待,其实质、是一种美的苏醒。人生既有大江大海的辽阔,也填满毫不起眼的细枝末节。
楼道门口的草木中,印象中没有花树。早上出门,一株开着月白色小花的花树赫然亭亭立在一丛四季青旁,闲闲淡淡地在朝阳里开着。我不由自主就停下来欣赏,几个陆续从楼上下来的邻居也驻足观看。
什么花呢?像李花,也像杏花。从来见面只相互看一眼或者点点头的邻居因为一株开花的树而站在一起像朋友一样轻松自在地聊起来。原来看上去冷漠的面庞也是那么和气可亲。下次彼此再碰面,仿佛距离近了很多。大家一起乘电梯,空气里不再是阴雨天一样的沉寂了,有时候拎着菜,就会以蔬菜为话题聊几句家常。
我就是这样认识豌豆尖的。那天,和楼上的邻居一起乘电梯,她右手托着一捧鲜嫩的绿,枝叶很像我家乡花生生长期时的形状,不过花生的叶片比它厚,没它大。又觉得它的叶子的色泽很像小时候在田地头旺盛生长的幸运草。邻居说,那是豌豆尖,她老家人都喜欢吃的一种春季时令菜蔬。
豌豆并不陌生,超市里包装整洁的豌豆粒常得我青睐,或者买回一兜豌豆荚,坐在餐桌前,静静地剥一碗碧玉似的豌豆粒,也是日常生活很琐细又充满着哲学味道的事情。一提哲学,就要想到形而上的高深思想,也许未必尽然。生活本身就是玄而又玄的命题,有时候,又如泥土一样质朴简单。剥豌豆是需要耐得下性子的。也像是等一场花开,一粒粒豌豆跳入白瓷碗中,那绿一点点堆叠着,一点点成为一捧绿、一碗绿。如果静不下心,绿意的堆叠只会增加急躁的心绪,本来安静美好的事倒成了负担。
味觉也有四季的,在南风里跟着草木苏醒。回家和爱人说起豌豆尖,两个人又风风火火地赶往菜市场。一个菜摊一个菜摊问过去,果然找到了豌豆尖。还买了香椿、蒌蒿,都是春天的鲜味。香椿炒鸡蛋,年年春天要品尝的一道美食,带着思乡的情感。蒌蒿是风雅的,每次吃都会想起苏轼。豌豆尖买回来,可难住我了,买到时只顾开心,也没问如何吃。还好网上一搜,吃法一大堆。清洗干净豌豆尖,随意掰两段,撒在蛋花汤中,口感丝滑,味道清淡,这是我第一次吃豌豆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春天,不止是大地在苏醒,我们的认知和心灵也在苏醒、在成长。人间四季轮回,年年花开,我们还是会欣喜惊奇,哪怕熟识的东西,仍然还有其未知的一面。认识一些新事物,学习一些新的观念和方法,哪怕是认识了一种蔬菜、了解一种食物,也是快乐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