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
惊蛰那天,我翻开了菜地的第一锹泥土,像打开了春天的第一本书。
这种偶然的巧合,使原本简单的种菜行为具有了极其自然的仪式感,同时仿佛有一种阅读的味道。
其实菜地就是当天租到的。长30米,宽两米,像一张长长的打印纸;正好60平方米,又像极了城里的单身公寓。
妻子满心欢喜地买了铁锹、锄头、尿瓢、薄膜。铁锹、锄头锃亮,闪耀着金属的光芒。
惊蛰是节气名,原本的意思是上天以雷声惊醒蛰居的动物,尽管有时并不是真的打雷。在我看来,它更是一种象征,提醒人们赶快舒活筋骨,投入到工作中来。
我手扶锹把,脚踩锹肩,身体向前倾斜用力,仿佛是向泥土致敬。铁锹厚重、锋利,配合着我,以极快的速度,进入泥土的深处。
被翻开来的泥土,湿湿的、松松的,泥土中的那些蚯蚓、土田鸡、螺蛳、斑毛虫,迷迷糊糊地走出地宫,揉着惺忪的睡眼,迎接着春天的第一束光,在温湿的春风中蠕动。这真是一块好地,一块活着的地,一块能够自由呼吸的地。我尽量把土块挖大一些,免得经常把蚯蚓挖断,虽然它有“自愈”的本领,但是,我会为自己的过错伤心。
天气出奇得好!蓝天白云,菜花如金。豌豆、蚕豆也是花开正艳,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成群的喜鹊贴地飞行,时而落下在菜地里觅食。
我脱了外套,脱了羊毛衫,只穿了一件单衣,还是挥汗如雨。暖暖的阳光,均匀地铺展在新翻的泥土上,呈现出动人的鹅黄,且在空气中浮动。菜地南端有几株桃树,开了一两枝花,淡红的花朵在水波上摇晃。我每次直起身来,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天高地广。
妻子挥动锄头,用锄刃把大块的土块挖开,再用锄顶把土打碎,同时把菜地两边田沟分出来。菜地翻开整平,晒了两天,吸足阳光和风,接着就要播种了。
种子早已买好。青菜、苋菜、人参菜、樱桃萝卜,都种了一些,还种了黄豆和玉米。我的土地我做主,但愿不把土地辜负。
女儿也是个行动派,不仅网购了羊粪肥,还给正在上幼儿园的外孙女网购了“小三件”(小锹、小锄、小桶),都到货了。女儿就住在菜地北边的小区,她下班后接回孩子,也参加到种菜队伍里来。外孙女挥动着小铁锹,使劲地在泥土上敲敲敲,咯咯的笑声比鸟鸣还响亮。她上过几节陶艺课,看到大地上的泥土觉得更亲近。
听热心的菜友说,点黄豆、玉米时,挖个坑好出苗。妻子就用锄头挖坑,我往里面浇水,妻子再往里面丢豆子,我再往里面撒羊粪。外孙女样样都好奇,样样都参与,像喜鹊一样在田里乱飞,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豆子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是她点豆子时随口说的一句话。我觉得,这是献给大地和植物的抒情诗。
之后,我们给黄豆、玉米蒙上地膜。这实在是多此一举,但不盖地膜,气温不够,怕不得出苗。农谚说,清明前后,点瓜点豆。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点下豆子呢。而且,着急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